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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文性視角下的中國古詩詞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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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引言

互文性視角下的中國古詩詞翻譯

互文性理論是西方結構主義和後結構主義浪潮中產生的一種文本理論。法國符號學家、女權主義批評家茱莉亞?克里斯蒂娃(Julia Kristeva)在1969年首次提出了互文性(Intertextuality),她指出:“任何一篇文本的寫成都如同一幅語錄彩圖的拼成,任何一篇文本都吸收和轉換了別的文本。”1也就是說每個文本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每個文本都和其他文本之間有着或遠或近,或明或暗的聯繫。克里斯蒂娃還進一步指出,某一特定文本是“幾種不同文本的換位,是幾種不同文本之間的關聯;在一個特定文本的空間範圍裏,來自其他不同文本中的幾種言談相互交織,彼此中和”。把這一理論放到文學中來解讀時,某部文學作品和其他文學作品不可避免的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因此,要從歷時性和共時性等多方面來解讀文學作品。

文學作品離不開互文性,那麼文學翻譯能否脫離互文性而存在呢?先看看翻譯過程所包括的要素:源語文本,譯文文本,讀者/譯者。作爲文學作品的源語文本不可避免的是和其他文學作品有歷史、文化和意識形態等方面的互文性關係。譯文文本(即目的語文本)是基於源語文本的翻譯作品,譯文文本和源語文本的互文關係不言自明;同時考慮到目的語文化習俗等的差異,譯文文本不免會打上目的語文化的烙印,這一烙印在其他譯文文本中不免會存在,也就形成了和其他(同一或不同作品)譯文間的互文性。在翻譯過程中譯者一定要考慮到源語文本的互文性,才能譯出傳神的作品;同時譯者翻譯的某一文學作品的信息也會有形無形的映現於另一翻譯作品中。由此分析,翻譯的整個過程都無法繞開互文性而獨立進行。

  二、詩詞源語文本的互文性

中國古典詩詞具有語言簡潔凝練、意境深遠、節奏優美等特點;詩人通常旁徵博引並運用比喻、擬人、借代等修辭手法來抒情表意。詩詞中包含豐富的文化意象,互文性極強。以宋代詞人李清照的詞《聲聲慢》的下闋(第二節)的開頭爲例:

遍地黃花堆積,

憔悴損,

而今有誰堪摘?

該詞寫在北宋已亡,丈夫趙明誠已故之後,已步入晚年的女詞人孓然一身,憂愁悲苦之情可想而知。此處詞人用黃花即菊花自喻,抒發詞人清高傲世、抑鬱惆悵的情懷。菊花這一意象在中國古典文學中經常被吟誦,和梅花、蘭花、竹子並稱爲“四君子”。在百花凋零的深秋依然傲然開放,難道不是孤獨,不是清高麼?李清照在《醉花陰》中也以菊花自喻自己的孤苦境遇。她寫到:“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詩詞中的音韻也能產生互文的效果。中國的漢字是形聲字,強調形、音和義的融合。詩詞中的遣詞用字在音、義的融合上最爲顯著。朱光潛認爲,詩詞中的聲韻不只是詞語的聲音,更是意義的聲音。漢語中的長音、短音、清音和濁音在詩詞中均能產生不同的音響效果,分別能給人以舒緩、急劇、明快和沉重的感受。李清照的《聲聲慢》的上闋(第一節)前十四個字:

尋尋覓覓,

冷冷清清,

悽悽慘慘慼戚,

此種採用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的押韻形式,第一行是兩個重疊動詞外,其餘均爲形容詞的組合,通過聲音的緩重、沉悶傳遞出詞人抑鬱惆悵的情懷。

互文性在詩詞中的另一個體現就是用典處較多。李清照詞《鳳凰臺上憶吹簫》中寫道:“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句中的“武陵人” 引劉義慶《幽明錄》中的劉晨和阮肇天台遇仙結爲夫妻的故事做典,借指丈夫趙明誠;“秦樓” 又稱鳳台、鳳樓。鳳樓來自劉向的《列仙傳》中秦穆公的女兒弄玉和蕭史的故事,他們因吹簫引來鳳凰,後乘鳳而去,他們引來鳳凰的地方被稱爲“鳳樓”或“秦樓”,這裏借指自己和丈夫的愛巢。這裏的“武陵人”和“秦樓”是用典互文的體現。

  三、詩詞譯入語文本的互文性

在強調意境的中國古典詩詞這一獨特的文學形式中存在多方位、多角度的互文信息,譯者在進行詩歌翻譯的時候,更是要把握好這些互文信息,使得譯詩不失原詩的風格與韻味。下面從三方面來分析一下譯入語文本(即譯文文本)中對原詩詞互文性的處理與體現。

  1、互文性與音韻傳遞

分析一下李清照的《聲聲慢》的第一節前十四個字的兩個譯文文本。

  譯文一:

seeking, seeking,

Chilly and quiet,

Desolate, painful and miserable. (楊憲益,戴乃迭 譯)

  譯文二:

I pine and peak

And questless seek

Cropping and moping to linger and languish

And on to wander and wonder, glare, stare and start

Flesh chilled

Ghost thrilled

And keep canker of rankling anguish (John Turner 譯)

楊與戴二人的譯文第一行中運用兩個重複的詞“seeking”,其中長元音/i:/的發音悠遠深沉,很好烘托出尋尋覓覓的意境;第二行中的輔音/t?/ 、/kw/ 和/t/ 象徵寂靜,體現出詞中的冷清;第三行的三個舌邊音/l/的運用強化出原詞的聲音韻律,苦悶之情溢於言表。譯文文本中每行詞語的輕重音暗合原文的平仄韻律,同原詩的押韻方式十分相似,譯得形神兼備,再現了原詩的悲慼之情。相比之下John Turner的譯文沒有把原文中音韻的互文信息很好的傳遞出來。雖然也押韻,但失去了原文由緊湊的疊詞所帶來的濃密的愁思之苦。

  2、互文性與典故

分析一下李清照的詞《鳳凰臺上憶吹簫》的兩個譯本:

  譯文一:

I think of someone in Wuling, far away

Distance haze hides the mansion in which I live.

Note: Wuling is an old name for south China

(茅於美 譯)

  譯文二:

Far, far away you pass your days;

My bower here is drowned in haze.

(許淵衝 譯)

茅於美的譯文把“武陵人”直譯成"someone in Wuling",並在譯文末加註的形式翻譯出來。譯出女詞人對遠在他鄉的丈夫的思念之情。許淵衝的譯文中把“武陵人”意譯爲“you”(你),沒有把原詞用典處的互文信息傳達給譯語讀者。對於“秦樓”的翻譯處理上,兩位譯者從譯詩的全篇風格考量都未用更多的筆墨解釋這一詞語的典故內涵。對於譯者所採取的翻譯策略和翻譯方法,可以說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分析每篇譯詩還是要從整體來把握,本篇對譯詩分析僅限從互文的角度來解讀。

  3、互文性與意象傳遞

針對李清照的詞《聲聲慢》的第二節的開頭,譯者如何此中的互文信息傳達給目的語讀者呢?從以下的三個譯例來進行分析。

  譯文一:

The ground is covered with yellow flowers

Faded and fallen in showers,

Who will pick them up now? (許淵衝 譯)

  譯文二:

Gold chrysanthemums litter

The ground , pile up, faded, dead.

This season I could not bear

To pick them (Rexroth 譯)

  譯文三:

Lo, how my lawn is rife with golden blooms

Of unched chrysanthemums

Weary their heads they bow.

Who cares to pluck them now? (Turner譯)

許淵衝把“黃花”直譯爲“yellow flowers”,雖一目瞭然,可是讀者不能聯想到菊花這一意象。向日葵(sunflower)、金盞花(buttercups)等也是黃色的花兒。讀者無法體味到原詞中的互文意義。Rexroth 和Turner 把“黃花”直接釋義成“chrysanthemums”。菊花在西方通常是用在葬禮上的花,英美人對菊花(chrysanthemums)的理解是一種懷念追悼之情。雖然和原詞中菊花的內涵有差異,但悲傷之感還是吻合的。這樣忠於原詞的互文意義的譯法更易爲譯語讀者所接受,也能加強英語讀者對漢語文化的瞭解。如果英語讀者弄懂了菊花在漢語中的清高、孤傲的內涵意義,讀到其他有關菊花這一意象的詩詞也就自然可以產生類似的聯想。也就能體會到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心境了。

  四、結語

翻譯,包括譯詩,不僅是語言上的轉換,也是文化層面上的轉換。在這一活動中作者、譯者、讀者進行着超越時空的交流,期間會出現或被增加、或被刪減、或被誤讀的互文性信息轉換。源語文本和譯文文本是互文本;譯者對原語文本的閱讀和闡釋本身也是一種互文活動,譯者是源語文本和譯文文本的媒介。譯者的任務是實現二者之間合乎語言、邏輯、審美等多重標準的轉換。因此,互文性存在於對詩歌解讀與翻譯的整個過程中。在互文性理論的背景下闡釋古典詩詞及詩詞的翻譯,能加深讀者和譯者對於源語和譯入語中互文信息的理解,從而消除文化的隔閡,增進文化交流。